張沐點頭，又道：“另外還有一事，徐閣老之前和藍道長借扶乩之機，暗示皇上嚴嵩是奸臣，此事還有誰知道？”

徐階聞言連道：“這種事一旦洩露就是欺君大罪，老夫豈會不小心？沒有外人知道，只怕若不是藍道長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吧。”

張沐道：“但倭寇知道。”

“什麽？這不可能！”徐階面色驚變，有些難以相信，以他的心性做事豈會不小心？

張沐則道：“大人當時是怎麽提前通知藍道長，嚴嵩即將要去上奏折的？”

徐階猶豫了下，還是說道：“是通過一個太監，但那太監是老夫在宮中的心腹，他絕不會有問題。”

張沐也相信那個太監是徐階絕對信任的人，否則敢在皇帝跟前安插耳目，一旦洩露也是滿門抄斬的重罪，以徐階的謹慎這種事一定小心又小心。當然，徐階連這種事都跟自己說了，也說明他們之間的結盟愈加坦誠了。

張沐沈吟少許，道：“在倭寇中有一組織名喚‘妙音坊’，裏面多是一些妖媚淫女，專門利用美色引誘達官貴人，並以此探查情報，甚至控制高官為她們賣命。妙音坊中最可怕的一個人就藏於京城，我曾多番嘗試查出她的身份，但都無功而返，此次查出大人和藍道行聯手設計嚴嵩的也是她。”

徐階臉色再變，也意識到那個女人的可怕。

張沐又道：“之前我還驚疑，許多宮內的消息連你們外面的重臣都還不知道，那個山春佳音如何知道的。經過這次的事情，我懷疑山春佳音就藏在皇宮之內，甚至就在皇上身邊。”

徐階面色陰沈了下來，也意識到了這種可能，同時更加發現了倭寇的可怕。

張沐道：“所以徐閣老不妨從你的那個心腹太監入手，暗中查一下，也讓藍道長利用他的身份查一查。但過程一定要小心謹慎，山春佳音很可怕，千萬不能被她有所察覺。如能將她除掉，勝過鏟除沿海倭寇萬人之功。”

徐階道：“老夫知你意思，此事確實幹系重大，輕視不得。”

張沐聞言，終於釋然的拱手道：“有大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告辭。”

他來的時候，井田四助還擔心初次見面張沐該如何跟徐階說清楚，如何把東西交給徐階，利用徐階對付嚴世蕃。可井田四助絕對不會想到張沐與徐階早就結盟了，而且結盟的原因就是要一起對付嚴嵩。

……

裕王府，氣勢雄偉，規模宏大，城高二丈九尺，城墻下寬六丈，上寬二丈，東西闊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長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城樓上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門飾以丹漆金塗銅釘。王府內大小殿堂共八百間，簡直就是一座紫禁城縮影。

然而如此氣勢雄偉的王府卻彌漫著一股沈重氣氛。

半夜三更之時，徐階府上只有零星的幾處燭光亮著，除了打更人和少數幾隊巡夜的侍衛意外，其他人都睡下了，但裕王府內卻是燈火通明，不時便會有人影攢動。

裕王府內戒備森嚴，高手眾多，即便是江湖絕頂高手也很難悄無聲音的從外墻一直潛入到王府深處，不過張沐這次倒也沒打算太過小心，因為他並不怕被人發現。

“有刺客！”

“快，有刺客！”

果然，張沐剛潛入王府尚未到百丈距離便被人發現，緊接著便是一陣鑼鼓聲響和急促的大批侍衛腳步聲。

當先趕到的侍衛見到張沐二話不說，直接持刀撲了上來。

張沐當即拔劍抵擋，但始終都沒有下殺手，他知道丁茂就在裕王府任職，以丁茂的武功應該很快也會殺到，而只要能見到一兩個熟識的人，就好說話了。

果然沒有讓張沐失望，丁茂很快也持劍殺來，除了他還有一名獨眼高手，其人武功更在丁茂之上，速度也更快。

“小賊，那裏走？”獨眼高手一馬當先，手中長刀宛如流光在黑夜中劃過凜冽殘影，最後直劈向張沐的胸膛，威勢令人側目。

“嗯？”這樣可怕的一刀也是令張沐眉頭一掀，當即不敢大意，立刻持劍迎了上去。

“鏗鏘！”

刀劍對轟，爆發出強勁的碰撞之聲。

“不好！”獨眼高手只感覺有一股尖銳的勁力透過刀劍對轟處傳進他的手腕，最後由手腕再傳進體內，瞬間便有了一些內傷，腳下的步伐也忍不住連退的六步才勉強穩住。

等到他再次擡頭看向對手時，見對手也連退了七八步方才狼狽穩住，這才暗松了一口氣，天下能與他分庭抗禮的高手屈指可數，如果眼前毫無來歷的小子武功還在他之上，他反而一時難以接受。

兩人旗鼓相當的交鋒同樣令周圍侍衛驚訝，因為他們很清楚獨眼高手是誰。

“小賊，再接老夫一刀！”

“呼……”

獨眼高手兇性被激起，手中戰刀揮舞之下竟發出了風雷之音，張沐能看出在他將全身的功力都運轉在刀上之後，那戰刀居然隱隱都出現了些霧氣。

霧氣模糊，刀的痕跡也模糊難以捉摸。

又兇狠又難以捉摸的一刀直接劈斬而來，這樣的一刀甚至已經堪比陸炳的絕招覆吀刀了。

“給我破！”張沐低吼，也不由提升了幾成的功力。他現在只是以張沐的身份出現，不是刀劍狂客，所以為了掩飾身份，不得不故意示弱。但眼下以對手使出的殺招看，如果自己還是用勉強達到絕頂高手層次的力量去接，多半會吃大虧。

“鏗……鏗……鏗……”

只見張沐一劍化三式，連續三擊刺在對方可怕的一刀之上，雖然每一擊的威勢都遠不如對手，但每一擊都能將對手的刀威抵消三成左右，等到第三擊時雖然未能將全部的刀威抵消，卻足以確保自己不會負傷。

“嘭！”

最後一聲悶響之下，張沐被擊飛數丈，持劍的手似乎也有些不穩，顫抖了許久才勉強恢覆過來。

獨眼高手絕招勢盡，忍不住驚呼道：“好俊的劍。”

這一切說來長，實際只是閃電般的做了兩次交鋒，直到此時丁茂也殺到跟前，他見是張沐，不由驚呼道：“張兄，怎麽會是你？”

張沐長松了一口氣道：“丁兄先讓這裏的人住手，我沒有惡意。”

有人擅自闖入王府，丁茂也無法命令侍衛停止捉拿，只得舉手高喊道：“諸位先別動，聽他怎麽說？”

一眾侍衛倒也不是一根筋，隨即將張沐裏三層外三層的小心圍起來，但總算沒有動手，那名兇氣攝人的獨眼高手也沒再動手，而是看向丁茂，道：“丁大人，這位朋友是……”

丁茂道：“他就是在獵苑武鬥中打敗過李摯鳳的張沐。”

張沐也朝獨眼高手拱手道：“想必前輩就是丹陽邵大俠了，失敬。”

昔日天下八絕，其中第八高手邵方在六年前的天下演武中與飛魚首尊決戰時被刺瞎了一只眼睛，也因此落敗，此事江湖人盡知，從獨眼高手的眼睛和武功看，張沐自然不難推斷其身份。當然現在刀劍狂徒位列天下第七，飛魚首尊已死，他還是天下第八。

邵方也看著張沐，嘆道：“你就是那個張沐，似乎比傳聞的武功還要強不少啊？”

張沐道：“前輩過譽了。他日晚輩再拜會前輩，不過現在實在不是我們閑談的時候。”

丁茂此時也反應過來，立刻問道：“張兄為何夜闖裕王府？若是你沒有好的理由，只怕進來容易出去難，兄弟也無法保你。”

張沐道：“聽聞裕王得了一種怪病，那病癥曾與在下的一位朋友極其相似，所以我過來看看，如果真是一模一樣的，說不定我能試一試。”

丁茂喜道：“你會醫治？”

張沐道：“當初我朋友是被神醫李時珍醫好，我全程看在眼裏，記得醫治之法，所以不敢說一定行，但願意一試。”

張沐沒有直說裕王很可能是中了毒蠱之術，更沒說自己精通此術，畢竟毒蠱之術屬於極其陰狠歹毒之術，所學之人多半心術不正，為禍黎民，如果直接承認自己精通此術，多半會引來不必要的猜疑。

丁茂聞言更喜，連道：“那太好了了，我這就去稟告老師。如今太醫們都束手無策，裕王身體愈加不支，想來老師會同意你試試的。”

丁茂的老師自然就是裕王言聽計從的高拱高大人。

“慢！”邵方陡然一擡手，冷視著張沐道：“裕王重病是大事，沒人敢向外洩露半個字，你是怎麽知道的？”

感受到裕王府上下的謹慎，張沐沈吟了下，只得道：“是徐階徐閣老告訴我的，我剛從他府上過來。”

其實張沐原本不想提起徐階，畢竟嚴嵩父子還沒有真正被扳倒，井田四助更不知道他和徐階到底有多少關系，很多事能在暗處還是在暗處的好，不過他之前只想著毒蠱之術不能拖，急急的就過來了，現在想想來的是太魯莽了，若是不把徐階拉出來，只怕今夜連裕王的面都別想見到。

邵方道：“既然徐閣老肯告訴你此事，想來也信你能醫治裕王了，那你為何還要闖進來？”

張沐道：“邵大俠可知我被嚴世蕃陷害與倭寇勾結，現在已是戴罪之身，如果我半夜三更貿然敲門，只怕會被王府的人直接拿下，我心知丁兄一定在府中，此番就是想先遇到丁兄，由丁兄引薦的。”

此時許多人也都註意到張沐並未蒙面或故意隱藏自己的身份，如果真是圖謀不軌，肯定不會這般大意。

未等邵方再問，張沐又道：“只怪我從徐閣老那裏走的急，忘記向徐閣老索要一些憑證了，否則或許不會有現在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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